谢汲安被我折辱得恨意滔天时,我才接到系统的任务。

  攻略他。

  我赶紧装作被人夺舍,假装身体换了个灵魂,痛改前非,走穿越女救赎剧本。

  谁知洞房花烛,好感度99时,谢汲安却笑得有如恶鬼。

  「公主。还有一个好感值你要怎么凑。」

 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…我这副壳子里从未换过人!

  瞬间眼前他的好感度降至负数,我眼前一黑。

  这厮还能控制好感度!

  吾命休矣!

  1.

  当接到系统任务的时候,我正拿着盐巴往谢汲安的伤口仔细地涂抹。

  笑容邪恶不已,「小畜生,还敢和我作对。」

  谢汲安忍着剧痛,神色阴鸷如冬夜的水。

  我直接一巴掌扇过去,「谁准你这样看本公主,去,把他扔到湖里面去。」

  看侍女一步步拎着他走向冬日冰冷甚至结着薄霜的湖心,我挑了挑眉,快意地笑着。

  可是下一秒,我就笑不出来了。

  谢汲安的头上,浮动出了一行数字。

  攻略对象好感度:-300。

  我?

  什么意思!

  我的攻略对象是……谢汲安?

  我眼前一黑,差点就地厥过去。

  上辈子因为胸大无脑又作恶多端导致我死后没办法投胎。

  我死死扒住畜生道的门不肯下去,死乞白赖又好不容易在下面搬了五百年的砖,又刷了六百年的厕池终于赎罪换了个系统。

  只要做个攻略任务就能重新投胎。

  结果刚出生,系统宕机。

 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攻略对象就突然不见了。

  现在等我把人欺负完了,才告诉我他是我攻略对象?

  人中快被掐烂了的时候,宕机了十六年的系统阴恻恻地出声。

  「你完了。这个好感度,你直接重开会比较快。」

  我抖着手扶了扶墙。

  「谁叫你还没告诉我攻略对象就忽然死掉!」

  当时刚出生的时候,不知道谁是攻略对象,我用仅有的自制力小心翼翼非常谨慎地苟了几年,活得那叫一个贼眉鼠眼,猥琐至极,结果系统跟死了一样迟迟不出现。

  最后我直接放飞自我。

  这辈子既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女儿,娘亲又是皇后,家族是势力横亘江北的名门望族。

  这……我不嚣张跋扈一点,总感觉浪费了这个天选开局。

  今天当街抢丞相家的公子,明天对面怒扇静妃的侄子,后天又哄着青楼的美人陪侍然后一大早溜走不给钱。

  可谓是臭名昭著。

  极其不要脸。

  父皇一天收八百个折子,七百个都是在控诉我。

  在那些苦主中最惨的,就是骠骑大将军次子谢汲安。

  天生体弱,又为贱妾所生,被武将之家所不喜,处境颇为尴尬。

  可他偏偏生得一副绝好的皮囊。

  乍见如临水照月,清冷决然,我直接被迷得走不动道。

  身为胸大无脑又恶毒的恶女,我从不整什么上流中庸的路子,主打的就是一个下流。

  多次强占无果,我恼羞成怒,变着法地折磨他。

  冬天把他丢进深潭,夏天让他罚跪中庭都是小儿科。

  我曾在世家贵子的宴席上给他下迷药,让他换上青楼小倌的薄纱衣物在众人围观中醒来。

  任由我喜好龙阳的四哥撕扯他的衣物,对他下流地调笑。

  逼迫他视作天上月的心上人在一旁近距离观赏。

  我缀着西海珍珠的绣鞋用力地踩在他蜷缩的指节,甚至恶意地碾了碾,不许他逃避。

  「不想在我面前坐,那便跪。」

  「风骨?你这样的人,也配有吗?」

  「谢汲安,你学乖一点,在我面前,你得把你的硬骨头和那一文不值的真心都敲碎。」

  我看着他白皙皮肉上可怖的「画作」,笑得森冷。

  面对那时的谢汲安我有多高高在上和恶毒,现在得知他是我攻略对象后的我就有多崩溃。

  宕机系统害人不浅呐!

  我看着谢汲安单薄的慢慢浸入冬日湖水的背影,只觉得牙齿都在打战。

  他头上的好感度哗哗直掉,越负越多,照这趋势,我再去下面刷六千年厕池也投不了胎了。

  我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,拉住了他单薄的衣袖。

  冰冷的湖水漫上来,似乎能钻进我的骨头里,我冷得直抖,却悲哀地突然想到,一年冬天,我能叫谢汲安下水六十次。

  谢汲安微微侧头看我,明媚却冷调的冬日天光洒在他半边脸,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  可我多年被记恨的直觉告诉我,眼前的眼神已经快要把我五马分尸。

  「公主,你又想如何。」他甚至轻轻笑了声,言语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。

  我想如何?

  我想活!

  可怜我十六年养尊处优,只在干坏事方面点满技能的脑子此刻飞速转着。

  系统还在不停劝我重开。

  「看开点,下辈子做只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」

  我垂死挣扎,自我安慰,「我能高高兴兴地过完这辈子也不错。」

  系统幸灾乐祸道,「没可能,照着故事线,谢汲安过两年就会权倾天下,宋国会被他灭掉。」

  「到时候你想,你一个亡国公主,还对他这样……」

  这样那我还不如直接死比较痛快!

  等等,也许……

  登时,我的脑子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光,身体一软,倒在了谢汲安的怀里。

  谢汲安假意做了个扶我的动作,衣袖下的手指却半根都没碰到我的身体。

  冷酷地任由我沉入湖心。

  冰冷的湖水灌入我的口鼻。

  外人看来他正大幅度动作着来捞我的腰肢,可与他四目相对的我只看到他死寂如烟灰的眼神。

  在那样的视线里,我早该是个死人。

  我被呛得几欲昏死,但我这个如雄鹰一般的大女人愣是没吭一声。

  再醒来时,父皇母后急得满眼猩红,屋内浩浩荡荡跪满了人。

  谢汲安跪在最角落,身下全是乌紫的血痕。

  显然刚被用刑过。

  「如果阿宁出事,逆子,你猜我会不会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拆出来敲碎。」

  骠骑大将军手里拿着一根带血的鞭子,表情冷得像是要吃人。

  他从小看着我长大,又和我母后是青梅竹马,爱慕她半辈子,疼爱我完全胜过自己的几个儿女。

  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嫡子若是惹我皱眉,也是免不了一顿鞭子的。

  更别说谢汲安这个贱妾生的次子。

  见又是一鞭子将谢汲安的脊背打得皮开肉绽,我压住上扬的嘴角,自觉出气出够了,又做出一派天真无知的眼神。

  开始演戏。

  「你是谁?为什么……要打他?」

  作为宋长宁这个身份的我在谢汲安心里已经死透了,我只能另寻他法,走落水被夺舍,穿越女温暖男主的救赎剧本。

  系统直呼内行。

  我向系统炫耀我的聪明才智,得意地看向大殿内被我精湛演技骗过的众人。

  整个宫殿的人神色各异。

  只有谢汲安,眼底始终是冷。

  他跪在殿内最偏之处,身上的靛蓝大褂被血与汗濡湿,错落的交相掩映,差点叫人看不出衣服原本的花纹。

  我望向他时,一滴血正好碾着他侧脸的轮廓滑下,他倏忽抬眼望入我眼帘,那一瞬的阴冷。

  仿佛地狱修罗。

  我咬了咬牙,提着已经被宫人妥帖换好的干净又华美的裙摆,一路小跑向他。

  他湿漉漉的模样叫我下意识地做出厌恶的神色。

  然而我极快地掩了下去,并且将他护在身后,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。

  「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,说出去不怕别人耻笑吗?」

  我转头露出温和的笑,用衣袖拭去他额角的鲜血和冷汗。

  一点都没蹭到我手指。

  他晦暗的眸子望过来,我不禁两颊流下清泪。

  「你痛不痛?」

  2.

  一时之间,所有人都知道,宋国最受宠的公主殿下落水后烧坏了脑子。

  不仅失忆,还性情大变。

  对待她从前百般看不起的谢汲安好得不行。

  谢汲安被罚跪祠堂,我偷偷翻墙给他送吃食,且偷了谢将军那条鞭打过他的鞭子在他面前焚烧殆尽,「阿汲,你别怕,我这副身体是公主呢,本公主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。」

  谢汲安被世家子弟明里暗里侮辱,我像被触犯领地的小兽一样发了怒,打了那人十几个板子。

  「谢汲安是长安最好的男子,比你好一千一百倍。」

  谢汲安被四哥骚扰下药,我带人不管不顾地闯了四哥的宫殿救他出来,流着眼泪颤巍着手指给他披上外袍。

  他服了软筋散,灰琉璃似的眼珠涣散着。

  这也是系统告诉我的原剧情里的转折点。

  谢汲安在这次之后黑化爆发了,带着自己手下私自豢养的暗卫转投敌国,攻入长安,两年后便将整个宋国王室屠戮殆尽。

  而现在,我改变了这一切。

  四哥皱着眉头来拉扯我的手,他虽混不吝,但也晓得疼爱妹妹,见我生气,立刻清醒了大半。

  我怒气冲冲地拂开他的手,冷着眉眼放了狠话。

  「不许你碰我,你以后要是再打谢汲安的主意,你就别想我再原谅你。」

  我告诉谢汲安,我来自很远的地方。

  「我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。」

  「你这么好,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。」

  「宋长宁在你身上造成的伤害,我来弥补。」

  那天事情结束,谢将军一家走的很利落,只留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跛行在萧条的宫道上,我特意换了天青的纱裙提着灯在宫门口等他。

  看到他单薄身影的那一瞬,我高兴得快要跳起来,我拼命朝他挥手。

  「阿汲!我在这。」

  谢汲安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,他拖着跛行的腿艰难地加快速度走来,却在看见我时卸了全身的力气愣在原地。

  他灰色的眸子一瞬间空了什么似的,晦暗了下来。

  我解下身上的斗篷,温热地裹了他满身。

  「阿汲,明天见。」

  我坐上香车,将自己最灿烂的笑容对他燃尽,却头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  我前往父皇为我造得华美舒适的宫殿。

  任由他形单影只地走进夜里。

  身上的天青色纱裙是特制的。

  我打听到谢汲安对他的白月光桑小姐一见钟情时,她穿的就是这样一身。

  也怪不得这疯子瘸了一条腿也要傻了一样狂奔而来。

  还是个痴情种。

  我把玩着宫人递上来的据说是父王亲手为我做的兔子灯,百无聊赖地扔在一边。

  宫女羡慕地盯着。

  今日海棠生病,换了个新来的宫人。

  我撑着下巴,突然笑得灿烂,「你喜欢?送你了。」

  宫女惶恐地跪下来,「奴婢不配。」

  「哦?」我笑眯眯地拿起兔子灯,「那你以为,谢汲安谢公子配不配?」

  宫女俯首,「谢公子惊艳卓绝,又深得公主殿下的青睐,自然是配的。」

  我不再逗她,整个人窝进马车的软垫。

  谢汲安,配个屁。

  贱骨头。

  给他送的吃食不过是空有外形,我吩咐御膳房特地放在腌臜处过了几天才送来,约莫再过一天就会发酸发苦。

  只是他愚蠢卑贱,尝不出来罢了。

  侮辱谢汲安的世家子弟爱慕我深久,我此番如此护着谢汲安,却不给他任何傍身的倚仗,那些人不得把他欺负得更狠些。

  至于四哥,虽然他看上谢汲安许久,但却生性懦弱。

  他干不出给大臣之子下药的勾当。

  可是我敢。

  只要确保没有太过分就行,我特意在门外多等了些。

  四哥平日待我最好。

  我如何有好东西不想着他一些。

  更何况,情况越是危急,谢汲安不是越能对我感恩戴德吗。

  攻略谢汲安,和我想让谢汲安不好过又有什么关系呢。

  我归根到底还是个坏人,而且我讨厌他。

  正如刚刚我那么关心谢汲安,嘴上快把缠绵情话说尽,但什么实际行动都没做。

  给他找辆马车?

  甚至说只是把手上这盏兔子灯给他?

  不可能的。

  他也配。

  3.

  谢汲安的好感度慢慢回升,每每对他好一点,便上升许多。

  简直是有规律,甚至人为记分一般。

  今日给他带了御膳房剩的粥,骗他说是自己做的。

  好感度-150。

  把提前打了绷带的手给他看,说是为了他熬粥烫伤的。

  好感度-120。

  从父皇那硬抢了几匹给男子做衣裳的布料,给他送过去。

  好感度-100。

  他被小侯爷欺负时,我气得点了小侯爷的头发。

  好感度-70。

  他看书时,我主打陪伴,从皇宫里打包了一车的糕点,占了他的椅子看话本,把他的小屋弄得乱七八糟。

  好感度-68。

  我气不过,之前随手给他个手炉,他好感度都能升30,今天我这么费心费力地陪着他,怎么只升了2!

  「阿汲,我陪你看书,你不高兴吗?」

  他扶着额头清理桌椅,灰琉璃似的眼珠被房帘的阴影挡住。

  神色几分像无奈。

  更多的像无语。

  我有些不满地盯着他的头顶,百思不得其解。

  却突然看到那数字动了,-50。

  我这才罢休,洋洋自得地走了。

  鉴于他这些天好感度的稳定涨势,我决定奖励这可怜虫一下,约他看花灯时,我轻轻牵了他的手。

  一边牵,一边星星眼地期待他头顶好感度的变化。

  -999。

  什么意思!

  一点停顿都没有就掉到-999什么意思!

  下一秒,好感度又瞬间飞升。

  -30。

  哦。刚刚系统故障了。

  我就说嘛。

  大抵是他太高兴了吧,系统数值才不稳定的。

  这人,果真没见过什么世面。

  实在好骗。

  又熬了一个秋,到了他的生辰。

  我原打算随手从父皇私库里顺几件宝贝送他便完事,结果去的路上遇上瓢泼大雨。

  还好巧不巧地遇到贼寇作乱,几件宝贝都被抢去。

  只我被海棠好好护着,狼狈至极地抵达了谢府。

  谢汲安开门见我,很是愣怔了一瞬。

  往日神采飞扬,琳琅满身的小公主变成了可怜的落汤鸡,白皙的脸上全是脏兮兮的。

  我可怜兮兮地捧着从马车上抢救下来的一盘皱巴巴的糕点,沮丧道。

  「阿汲,宝贝都被抢光了……剩了几块芙蓉糕,你要不……」

  一抬头,我看见谢汲安面无表情,但头顶好感度疯涨。

  而且这次的涨势和平时不一样,几乎是瞬间从-30便到了10。

  我简直快要喜极而泣。

  终于!不是负的了!

  谢汲安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给我。

  他似乎极其钟爱青色。

  我换上那衣服后,他看我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,甚至头上的好感度都隐隐上浮。

  我趁热打铁,给谢汲安煮了碗长寿面。

  虽然卖相不咋地,他吃着更不咋地。

  可是我都不在乎。

  看到好感度美美涨到35,我只觉浑身舒畅。

  之后谢汲安对我的好感度值稳定上升,我高兴的将父皇从江南给我带来的绸布珍珠送了大半给他。

  过几日去谢将军府找他时却发现那珍珠挂在了谢家媵妾的颈项上。

  谢将军妻子早亡,这媵妾是已故主母的人,这些年把持家中琐事,地位水涨船高,这我是知道的。

  但我倒没有想到,这个贱皮子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东西上来。

 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,海棠的手就掐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
  海棠的手稍一用力,那串珍珠便化为齑粉。

  她大抵没有想到在谢府,我也如此不管不顾,嚣张跋扈。

  「我的东西,可以给我的人戴,也可以给我的狗用。」我用锋利的指甲轻轻刮了刮她的脸,满意地看到一道血痕浮出,「你说,你算哪个。」

  那媵妾脸色青紫,恐惧从她的眼角涌出。

  「公主,饶了我吧,若是将军回来看见我这脸……」

  海棠是父皇拨给我的护卫,功夫了得。

  没有我的命令去停止,她可以在这就面不改色地掐死她。

  她不顾及任何人,只在乎我的情绪。

  「你在威胁我,你以为这谢府,又或者是谢将军,是你的护身符。」我平静地陈述,详细地打量着那冷汗涔涔却仍旧嘴硬的媵妾。

  半晌,我弯了眼角,笑得可爱,朝海棠道,「我要她的一只眼睛。」

  然而,不等我好好欣赏这一幕,谢汲安的声音就在我身后慕然想起,吓得我心脏都漏跳了一拍。

  「宋长宁。」

  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线,却几乎叫我汗毛颤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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