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天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下来,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,地上的花草却笑得浑身抖动。
突然哗哗下起了倾盆大雨,雷越打越响。
听月着急的在廊上走来走去、一双手无处安放的合在一起,时不时朝雨中探头、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。
珠帘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引得听月回头,只见董嬷嬷掀开珠帘朝这边走。
“嬷嬷。”听月后退几步,恭敬行礼。
董嬷嬷点点头、偏着头朝她后面看,询问道:“六姑娘呢?娘娘喝药的时间要到了。”
“姑娘她……”听月一脸愁容,她答应过姑娘要保密、但现在都已经午时了,还没看见姑娘的影子。
听月朝殿内望了望、从这个角度她是看不见殿内情况的,踌躇片刻、道:“娘娘现在就要用药了吗?陛下不是还在里面陪娘娘说话?”
董嬷嬷叹了口气,“陛下和娘娘话不投机,没说上几句话娘娘就咳嗽不止。”
沈皇后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,入了冬、多说几句话就会咳嗽不停,太医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、药石无医。
听月挂念自家姑娘、担忧的视线投入雨中,只见朦胧的雨中有一个身着红色襦裙的小姑娘、正顶着包裹朝廊上跑。
身后还跟着一个撑着油纸伞、一袭青衣的小姑娘,边跑边喊:“姑娘慢着点,等等我。”
“姑娘。”听月迎上去,从沈侏年手里接过包裹、交给一旁的侍女,拿来手帕、擦拭着她身上的雨珠,“外面下这么大的雨,姑娘怎可不打伞?”
明月也回了廊上,合起纸伞、气喘吁吁道:“姑娘跑的这样快、奴婢都跟不上了。”
沈侏年掀开披风,一张娥眉横翠、粉面生春的小脸展现在众人眼前。
沈侏年擦擦脸上的雨水、深呼一口气:“累死我了,差点没赶上阿姐用药的时间。”
“六姑娘这是又跑去宫外了?”董嬷嬷轻笑:“是不是外面的热闹繁华牵制住了姑娘回宫的脚步?”
沈侏年吐了吐舌头、一脸羞赫的低下头:“还是嬷嬷了解我。”
董嬷嬷忍俊不禁的摇摇头,沈皇后和六姑娘自幼是由她照顾着长大,六姑娘的性子、没人比她更了解,说到底、还只是个孩子。
“嬷嬷,阿姐歇下了吗?我从宫外给她带了不少新鲜玩意、阿姐瞧见了定会开心。”
“娘娘正等着姑娘呢。”
“那我进去侍候姐姐用药。”沈侏年从侍女手里接过包裹,抬脚便朝殿内走。
董嬷嬷还没来得及说、陛下也在里面。
“阿姐,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……”沈侏年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进殿里。
未见其人先闻其声,说的就是沈侏年没错了。
“年年,在陛下面前不得无礼。”沈皇后呵斥道。
沈侏年的声音戛然而止,对于在长春宫看见陛下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。
她入宫侍疾的一个月里,凡到阿姐用药的时间、沈侏年总能在长春宫见到陛下。
起初沈侏年还会惶恐不安、渐渐她发现陛下待人和善,对她也是照顾有加,所以她现在越来越不怕萧冀了。
沈皇后一脸歉意的看着萧冀,“年年被臣妾给惯坏了,无意冲撞陛下、还望陛下不要同年年一般计较。”
萧冀幽幽的黑眸看向一身红衣的沈侏年,几日没见、小丫头好像又长胖了一些,雪白的狐绒围脖更衬的她珠圆玉润。
这样也好,总比刚入宫时、巴掌大的小脸看的舒服。
萧冀收回视线、看向身旁的沈皇后,“朕倒是觉得,年年这样甚好。”年年二字从萧冀嘴里说出来、他只觉烫嘴,心中紧张和羞涩亦有。
“年年”是沈皇后对沈侏年的亲密称呼,萧冀也不知怎么的、就是想这样亲密的唤她。
小姑娘可不知萧冀复杂的心思,咧嘴冲他傻乐。
在家中时、父亲和母亲就时常说她没规矩,如今入了宫、阿姐也嫌她没规矩,她原以为、只有萧岐哥哥会懂自己。
没想到,皇帝姐夫也是懂她的。
沈皇后将沈侏年得意的小模样尽收眼底,笑着打趣道:“陛下快别夸她了,再夸、她就要飘忽忽的飞上天了。”
沈侏年“哼”一声,嘟着嘴走到沈皇后身旁,娇嗔道:“一回来阿姐就训斥我,亏年年还给阿姐带了礼物……”
“外面下这么大雨,你这又是去哪里了?”沈皇后拉着她坐到身边、拍了拍披风上的雨珠,一脸关切的询问。
沈侏年不甚在意的抖抖披风,“还能去哪里,自然是出宫了。”
殿内铺了地龙、火烧的极旺,还没老实坐下一会儿、沈侏年便嚷嚷着热,解了披风顺手丢给一旁的听月。
“你呀,没规矩。”沈皇后虽是训斥她、但语气中满是宠溺,又想起了什么、沈皇后扭头对一旁看书的萧冀道:“陛下若是朝政繁忙、就先回紫宸殿,臣妾和年年只顾着聊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、倒是忽略了陛下。”
萧冀的长指动了动、翻了页书,淡淡的眼眸抬起、落在了吃着糕点的沈侏年身上,“听言官们谈论朝中大事久了,偶尔听听这些小事、倒是格外有趣。”
“太医前日去钟粹宫请脉、说冯贵妃这一胎怀的艰险。陛下已经有三日不曾去看过贵妃……”沈皇后的意思明显,变着法的赶萧冀离开长春宫。
萧冀合上书,面无表情的看着沈皇后。漆黑的双眸里没有一丝情绪、只有紧抿的薄唇彰显出他的愠怒。
“阿姐,陛下心疼你、愿意陪着你。阿姐可莫要再将陛下推去别处了、要不然陛下以后不给年年送好吃的糕点可怎么办?”幸好沈侏年及时开口、打破了殿内怪异的气氛。
沈侏年年岁小,古灵精怪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不紧莞尔。
果然,萧冀的嘴角带着淡淡的一抹笑、素来冷冽的双眸宛如百花盛开,映出点点春意:“年年若是喜欢吃,朕让御膳房天天给你备着。”
“好呀,那就多谢陛下了。”沈侏年毫不推辞,幻想着日日都能吃到香香软软的甜糕,情不自禁的伸出粉嫩小舌头、舔了舔嘴角。
自打她入宫以来,皇帝姐夫对她十分照顾。时不时就差人送些小玩意和盛京流行的吃食,其中有道白玉甜糕、最得她心,每每睡前总要用上几块。
“真是属猫的,如此贪吃。”沈皇后也自知说错了话,趁着陛下还未盛怒、笑着打趣了几句。
规劝陛下处理朝政和探望怀有龙嗣的妃嫔,这些都是沈皇后的份内事,她也不知怎么就惹陛下生气了。
沈皇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,明明私底下、她同年年一样活泼大胆,可是每当面对萧冀、她有很多话都咽在肚子里,不敢和他多说一句、循规蹈矩的就像在例行公事。
董嬷嬷也时常劝诫她,她和陛下是夫妻、不是君臣,有什么话都可以同陛下说、不用循规蹈矩的那么生分。
可沈皇后自幼就受皇后的礼仪长大,一举一动都力求做到最完美,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礼仪、不允许她像沈侏年一样。
她是一国之母,一举一动都备受世人注目、如果走错一步,又将如何堵住悠悠之口?再者、陛下当初娶她,不就是看中了她的知书达礼和温顺贤淑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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